努力掙錢，是為了生活不再那么無力

作者：小豌豆

來源：士說新語（ID：daxuespace）

晚上九點半，我的電話響了，是母親打過來的。

母親年紀大了，每天都會睡得很早。如果沒有什么事情，她一般都是看完天氣預報便早早地睡去。

“屋后面的地基，別人不愿意降價。為什么這么壞，就剩下我們家沒有買了，給我們漲這么多價錢，我們還做了這么多年鄰居啊。爸媽不爭氣，給你添了這么多負擔。”

最近，一直都在為了家里的事情而煩惱。

我們老家住的那一排房子是鎮(zhèn)上最早的兩層樓房，幾乎有著與我一樣的年齡，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成為了街道上最老舊的房子了，于是也就成了開發(fā)商開發(fā)和政府改造的對象。

這一排老舊的房子后面有一塊很狹長的土地，為街上另一戶人家所有。十幾年前，這塊地很不值錢，有的鄰居就已經(jīng)把自家房屋后面對應的土地買下來了，成交價兩千塊錢。前幾年，又陸續(xù)有鄰居買下，已經(jīng)漲到了4-6萬。

家里一直沒錢，便將房屋后的那塊土地擱置至今，只剩下我們一家沒有買下。如今，已經(jīng)漲到超過10萬。

聽到母親在電話里說的話，我的內(nèi)心同樣很不好受，對于鄰居漲價的不滿，都讓我忘了如何去安慰母親。

上個世紀80年代末，也就是我還沒有出生的時候，當時還住在村里的我們家，是整個大隊里最早的，也是唯一的萬元戶。那時候的父親意氣風發(fā)，風光無限。每天晚上，村子里的所有人都會搬著小板凳，坐在我們家的院子里，圍著我們家那臺黑白電視，看著當時熱播的《西游戲》。那個場面，在父親離世之前，他都不曾忘記。

在我出生后，我們家從村子里搬到了鎮(zhèn)上。從那時起，我們家便向著貧窮大步走了過去，似乎與時代的發(fā)展背道而馳。

所以，在我的成長記憶中，生活一直都比較拮據(jù)，從來都沒能感受過哥哥所說的自己孩提時花錢如流水一般的體驗，更多的卻是對生活的無力感，尤其是在自己尚小而無法做出任何改變的青春歲月里?；蛟S，這也是我比同齡人長得更加著急的原因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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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小到大，我就一直喜歡與二姑家的表弟和表姐玩耍，所以在五個姑姑中，我唯獨很喜歡去二姑家，暑假甚至索性就住在她們家。

二姑父那時候剛剛走進城市里打工，二姑則在我們鎮(zhèn)上做些針線活，給人縫補衣服，補貼家用；家里則有表弟和表姐上學需要開支。

在我上初中的時候，父親從二姑家借了五千塊錢，那時候，這還是一筆不小的費用。

父親過了很久都沒有還錢，二姑從父親也要了好多次，無果而終。有一次在鎮(zhèn)上趕集，二姑剛好在街上遇到了父親，便又提起這件事來。脾氣有些暴躁的父親，直接與二姑在街上吵了起來。

那一幕，讓我難以接受。在金錢面前，親情竟也如此脆弱嗎？我很害怕，害怕以后不能再去二姑家玩，害怕我們兩家之間的關系就此生疏下去。

好在我們兩家的關系并沒有發(fā)生太大變化，一如往常。

我的內(nèi)心卻很惆悵，比較早熟的我，很不明白為什么親如一家人的我們，居然也會因為錢而吵架、不悅。我很困惑，因為我愛的人們并沒有像我所希望的那樣簡單快樂地生活在一起。

-2-

與舅舅家的關系就沒有這么幸運和簡單了。

依然是在我讀初中的時候，父親也欠了舅舅家一些錢。好多次我放學回家吃飯，都能看到舅媽的身影出現(xiàn)在我們家，但卻不是來做客那么簡單，而是向父親要錢的。

每一次在一起吃飯的時候，氣氛都很緊張，緊張到我有些恐慌，我開始有些不認識舅媽，并不是因為她有多么無理，而是我因為那種氣氛讓我感覺到，我們兩家的關系注定會因為錢的問題，而不會再多么親熱下去了。

那時候幼稚的我，每一次去舅舅家總想表現(xiàn)的很乖巧，盡可能地與舅舅和舅媽聊天，希望能拉近距離，不要生疏下去。可是，事實并不如我想的那般簡單。那是我第一次感覺到生活的無力感，盡管當時或許還不知道這種感覺叫什么。

從此，我們家與舅舅家之間便像是隔了一層厚厚的膜。我經(jīng)常看到鄰居的同齡朋友們與舅舅家親熱的樣子，自己卻從來沒有體會過那種感覺。每年拜年去舅舅家，都感覺到很生硬，很陌生，很不自在；直到父親去世后，這種氣氛才慢慢淡化。

-3-

父親一生對錢財都沒能很好地掌控，最心痛的自然是母親。

小時候我們家跑運輸?shù)臅r候，父親從信用社貸款買了輛巴士。我至今依然記得，那個信用社信貸員的面容與形象。身材不高，卻非常地胖，不知是什么原因，失去了一條手臂；于是便經(jīng)常能夠看到他一只手騎著一輛二八大杠自行車，在鎮(zhèn)上來來往往。

由于經(jīng)常到我家來結(jié)算利息，他自然認識我，每次我走在街上，他總是樂呵呵地向我打招呼，可我卻不愿意看到他的面容，因為那里盡是一些不好的回憶。

每次他到我家來，我母親都只能很無奈地從衣柜里，拿出好不容易才積攢下來的，為數(shù)不多的金錢。母親那副很不情愿的表情，我到現(xiàn)在都無法忘記，那是她辛辛苦苦掙來的錢呀。

每一次母親把錢遞給別人，都會說一句：“哎，這些錢都還沒有在我懷里暖熱，就又送出去了。” 這句話，母親說了一輩子。

我只能看著母親痛苦而不情愿的表情，卻什么都做不了。我心疼她，但是年少的我，終究是沒有任何辦法來改變這一切，讓母親高興起來。那種無力感，一直深深地刺痛著我幼小的心靈。

那時候，我曾經(jīng)無數(shù)次幻想，自己的生活是一場夢，夢醒了，一切都是另一個模樣。

-4-

父親被檢查出癌癥晚期后，我和哥哥遲遲無法決定是否讓父親接受治療。那時候，我希望一切都可以好轉(zhuǎn)起來，我希望這不是真實的。

可最終，考慮到晚期細胞的擴散，巨額的治療費用，以及手術效果的難以確定，我和哥哥做出了放棄治療的決定。在跟母親達到一致后，我再也沒能忍住，在醫(yī)院里痛哭流涕。

或許縱然有錢，也不一定能夠取得很好的治療效果；可是，在面對至愛的親人的求生欲望時，哪怕只有一絲的可能與機會，誰又會輕言放棄，誰又愿意去錯過這樣的一次機會呢？

生活就是這樣，很多事情是無法用錢來解決的。

可是，徜若在用錢可以解決的范疇之內(nèi)，卻因為沒錢而無法做出任何改變，那種無力感，真的會讓人難以忘懷，也讓人對自己痛恨不已。

在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，我并不鼓勵唯金錢至上，因為在金錢之外，我們依然可以找到很多足以讓生活多姿多彩的東西和理念。

然而，同樣是在這個資本時代，你需要有足夠的金錢讓自己活得有尊嚴，讓自己能夠有可能去選擇自己的生活，應對生活中的各種風險并做改變，而不是面對生活的無奈只能無動于衷。

足夠的金錢是大部分人讓生活有更多選擇機會的最可能的一種可能。至于足夠的標準是多少，則需要我們每個人衡量與思考。

你不需要大富大貴，但是你不能沒有錢。

作者介紹：小豌豆，一顆畢業(yè)于哲學專業(yè)，愛碼字的豌豆。公眾號：士說新語，ID：daxuespace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