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姑娘回家鄉(xiāng)，壞姑娘北上廣？

文/艾明雅

一九八三年，一個姑娘放棄了考大學(xué)，留在父親所在的鎮(zhèn)上做了一名中學(xué)英語教師。二十一歲的時候，她因相親認識了一個鄉(xiāng)鎮(zhèn)干部，然后經(jīng)組織認可而結(jié)婚，兩年后，她有了一個女兒，三口之家非常幸福。二十五年后，五十歲的她始終沒有離開那個小城市，在一個有山有水的小城市里有了房子和車子，一個老公，一個女兒，一個外孫女。如今她已經(jīng)退休，每天早上起來的事情是澆花買菜，做飯，然后等著老公回家吃飯，再去河邊散步，然后看電視劇，睡覺。她笑容燦爛，沒有皺紋。

一九八三年，一個姑娘去了長沙上大學(xué)，后來又去了上海，成為了眾多北上人員中的一族。后來她在上海結(jié)了婚，男人是一個生意人。夫妻倆拼搏大半輩子，擁有了三家屬于自己的醫(yī)療器械公司。后來，他們也有了一個女兒，上個月已經(jīng)去了英國留學(xué)。她說話爽朗，做事利落，為人干脆。去年，她回到長沙，在長沙購置了兩套住房，一套自住一套留給女兒，然后與丈夫在長沙又重新成立了一個小公司。經(jīng)歷破產(chǎn)，奮斗，再重新開始的日子之后，她保持著對生活的熱忱，也異常瀟灑，每日笑容可掬，四處喝茶。

小城姑娘是我媽，大城姑娘是她的高中同學(xué)。

2011年的9月份，這兩個姑娘在長沙重遇了。小城姑娘做個小手術(shù)，大城姑娘來看她。那一刻，兩個大齡女中老年尖叫起來，飛奔過去擁抱在一起，熱淚盈眶。她們一起去洗頭洗腳唱K，聊起往日時光。

兩年前，我在深圳經(jīng)歷一段辭職的時光，每日泡在十二姐家里。某一日收到一個華僑老板的邀請函，讓我回長沙為他做一份工作，薪水可觀。我對十二說，要不我回去了。那時候她在深圳的某公寓的某房間里疊被子，頭也沒抬，說那你回去唄，只要能過好，哪里都一樣。

幾天后，她到機場送我回長沙。在KFC，我們點了一個套餐，什么離別的話都沒有說。后來，她說，我走了。我說，你走吧。她站起身來走了，頭也沒回，就如同任何一次平常的離別一樣。只是她走了之后，我失手打翻了一盒芙蓉鮮蔬湯。

兩年后，她在深圳結(jié)了婚，老公是很忙碌的職場人，而她過起了熱愛的家庭女作家的生活；而后來，我居然也走到一個職業(yè)女作家的道路上。

她，一開始明明以為自己會做霸道女總裁；而我，只想當(dāng)個包租婆。這一路，兜兜轉(zhuǎn)轉(zhuǎn)，無限感慨，發(fā)現(xiàn)：真的有命運大手這回事。我們想做的，后來做的，最終成為的那個人，從來都無從預(yù)料。而這一切，沒有對錯，也沒有好壞之分。

這一切，我們居然傻傻地以為，是選擇在哪里生活就會決定了所有。怎么可能。同樣的土地，也會長出不同的花朵。

每個姑娘都會有大夢想，然后后來歸于小生活。每個姑娘都會有小夢想，然后湮滅于大的現(xiàn)實之中。

有時候覺得生活像是一場夢。最好的年紀仿佛已經(jīng)過去，有時候又懵懵懂懂感覺最好的歲月仿佛又還沒有來。我想有些夢想可能永遠都不會實現(xiàn)了，有些夢想，明天就可以實現(xiàn)。

你問我，在小城活著，最大好處是什么——每個節(jié)日我都回家過。三月三回家吃薺菜煮雞蛋，端午回家用艾蒿水泡澡，中秋回家吃月餅，國慶回家爬天子山。因為身在長沙，回家一趟是在太容易了。帶著土雞蛋，茶葉，蜂蜜，就可以吃很久很久。每次回來的晚上，喝著外婆給帶我的土雞蛋做的湯，我想這是幸福嗎，這當(dāng)然是幸福。

我們都是從大城市里蓬頭垢面擠公車的日子里走過來的。只是有人會認為，那值得，那是為未來的生活做鋪墊。有些人認為，那不值得，生命短暫，應(yīng)該用在更有意義，更享受生活的時光上面，耗費在小城的一茶一飯上面。

誰對，誰錯？誰都沒有錯。

有些姑娘無法忍受大城市的嘈雜，有些姑娘無法忍受小城里的安逸。大城市也好，小城市也罷，那根本就不是問題。問題是，生活就是生活。

它不會因為你生活在大城市里，就不賜予你孤獨與難堪，就完全不用理會結(jié)婚和生子，就完全沒有出軌與婚變問題，就沒必要抽時間回家用母乳喂養(yǎng)孩子。它也不會因為你生活在小城市里，就不施加給你貧窮與壓力，就讓你完全不用奮斗與進取，就用不著自省與反思。

生活，在哪里都一樣。不一樣的是，你如何生活。

我已經(jīng)回不去大城市了，因為這里有我的家，有我愛的人愛我的人。也依然有很多姑娘在大城市里努力工作，為了未來而奮斗。

祝所有大城市的姑娘們夢想成真。愿所有小城市的姑娘們生活安逸。